程捷：咨询案例 躲在孩子的问题背后

她是因为孩子的问题来的，一共只来咨询了三次。

她的孩子从小很听妈妈的话，从生活到学习，养成了许多我们成年人喜欢看到的好习惯，并以优异的*……。一切看起来都很好，可是就在上初一后没几个月的时间内，不仅*迅速下降，各种以前的好习惯也纷纷被打破，并且孩子自己强烈地表示不想上学，也不愿再按以前的习惯去做了。爸爸说，这是孩子对妈妈的全面反抗。

妈妈意识到自己对孩子要求太多，她的做法是减少对孩子的要求，但同时努力要求自己和爸爸做到更好，想通过示范的作用让孩子变好。老师曾对她说：你们家长太追求完美了，孩子很紧张，放松点吧。

然后妈妈来咨询了，因为孩子不肯来，妈妈是自己来的。

在咨询过程中，很快就讨论到他们夫妻之间的不合，开始是很自然地谈到他们在教育孩子的观念上有很多不同，后来是谈到他们夫妻之间更多的意见和冲突，在这个过程中能够触碰到她自己的内心有着很多的焦虑，比如对于孩子的未来，任何现在看起来不够好的习惯或行为，一定对等着将来必然出现的糟糕结果，比如对于爸爸，任何爸爸身上不好的行为习惯，一定影响孩子，然后就会糟糕至极、没得救了。于是我尝试多跟她谈这一方面。

但在第二次咨询中，就明显感觉到她在躲这个话题，一谈到她们的夫妻关系或她自己的焦虑，她就一定把话题拉回来，继续谈论孩子的行为表现。

第三次，她甚至把级长带来了。级长很热心地与我讨论孩子，而她，在那个长沙发上，往后靠着，很少说话，一直到咨询结束。在我脑海中留下的画面里，级长占据了画面中心的大部分位置，散发着热情的光彩，她在级长身后，只有一个黑影，不跟我对视，不跟我交流，只是躲着，感觉就快要找不到了。

后来过了一段时间，她联系过我，问我是否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级长。再后来就没有了音讯。

从反移情的角度看，可能有些信号我没有察觉，没有接住。

从孩子的角度，也可以有很多可理解的材料，帮助我们能看到孩子的痛苦，以及他在痛苦中的挣扎。

但我这里想强调的是，妈妈自己。

她的躲让我发现了她在躲。她需要躲在孩子的问题背后，因为她无力面对她自己的内在焦虑，也没准备好面对她的夫妻关系中的裂缝。她需要有另外的东西可供焦虑，这样就可以把精力放置其上，而不用痛苦地看自己、以及自己的关系。

每当父母有强烈的焦虑需要放置时，孩子往往就是那个放置的地方，这是在每个家庭中都经常发生的，孩子或孩子中的一个，把自己献身于父母的焦虑。父母所有的自己内在的焦虑，全部化身为对孩子未来的担忧，要早早地做打算、做安排，要早早地把什么习惯啦、能力啦都培养好，然后就可以安心幸福地过一生了！这是父母的焦虑和幻想，与孩子本身无关。这样一来，父母的焦虑被名正言顺地导向了合理的地方，那可是孩子一生的幸福啊！可是，孩子在哪里？人都不见了，谈何幸福。

在这个情况下，孩子们一般有两种发展方向，一种是极度顺从，以妈妈的快乐为一生的追求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在某个时候开始反抗，通过一些身体症状或问题行为来试图挣脱那个旋涡。另一种是过度反抗，时刻保持备战状态，一句普通的话都能激怒他。这两种状态中的孩子，都无法活出自己。

上文中这个妈妈的孩子，会因为妈妈有躲的需要而保持这些问题，这既能承载妈妈的焦虑，也能让自己的痛苦得以表达。